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彪悍人生连载2



4 有爱随风

  陆野和伍豪归队时,特意从黑市上带回半片猪肉,全连战士垂涎欲滴,看着他们的目光,如同迎接凯旋而归的英雄。

  在所有人中,最为激动的是连长,悬着多日的心如今终于可以放下,他暗暗深吸一口气,紧走几步,用从来都没有过的热情紧紧拥抱陆野。

  旁边的战士看得直撇嘴,心说,连长这是咋了,这么激动干嘛!

  短短几天,连长憔悴了许多。

  当天晚饭,连队改善伙食,肉香飘荡,笑语欢声。

  陆野和伍豪大快朵颐,吃得满嘴流油。

  正这时,连长走过来,满面喜色:“告诉你俩一个好消息,你俩入选军区直辖侦察连了。”

  “侦察连,什么的干活?”伍豪边吃边问。陆野却不吭气,等着连长解释。他沉静的样子,让连长心虚——其实连长并不喜欢带他们这样的兵,太难把握了,说不准什么时候,就捅个窟窿出来,连长当然希望他们快些被调走。

  “直辖侦察连是军区新成立的连队,所有的士兵都是部队的骨干分子,一般人是去不了的。”连长摆出一副羡慕神情,“不但可以优先使用各种先进军械,生活待遇也是全军区最好的,每星期都有肉吃。”

  “啥!”伍豪激动地跳了起来。在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,能吃顿肉就跟过年一般。

  陆野却不说话,挑起嘴角瞅着连长笑。他明白连长的心思。人,都是有私心的,这可以理解。再说了,能够优先使用各种先进军械,这对于陆野而言,也是颇有诱惑力的。

  ……

  侦察连的连长老秦,是从朝鲜战场上滚过来的老兵,湖北武汉人,虽然身材矮小,却有着过人的军事素质,身上的骨头和肌肉,就象是用钢筋揉搓而成,特别是有一手攀爬的绝技,无论多高的楼、多险峻的山峰,在他眼中都如同康庄大道,凭借着一根绳子,可以来去自如,让人惊佩莫名。

  连长老秦很看重陆野,陆野对新生事物领悟能力之快,是老秦从来都没见到过的,而且军事技术也过硬,很多东西都是一教就会,甚至还能举一反三,在全年军区比武大赛上,陆野得到两项第一名,是整个连队的骄傲。

  但同时,老秦最不放心的也就是陆野,总觉得这家伙很危险,就象是一颗没有爆炸的定时炸弹。

  说来有些好笑,老秦之所以觉得,陆野比伍豪更有潜在的危害性,并不是因为陆野的军事技能比伍豪强,而是因为伍豪服气陆野,肯听从陆野的指挥,也就是说,伍豪虽然强大、蛮横,但他还是有怕的人,还有人可以管束他。

  陆野服气谁?服气自己么?老秦觉得那可不一定。

  老秦经常能从陆野的身上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凛冽杀气,做为从弥漫硝烟的战场上、从铁与火的拼杀中滚过来了的老战士,老秦心理明白,那是一种真正的杀人者才能够具有的气质,不是那种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去杀人,是一种冷静的、而有谋划的、有条理的去杀人。

  而这样的人,最可怕。

  就如战场上的战士,端着机枪,成梭子的用子弹扫射敌人,虽然看上去豪勇无比,但实际上,打的不过是个热闹,是自己在给自己壮胆,而真正的高明枪手,是用机枪玩点射的家伙,甚至能在射杀敌人的同时,用枪声打出歌曲的旋律,仿佛艺术家,杀人的艺术家。

在和平年代长大,从没有参加过战争的陆野,他如何会具有这样的气质呢?老秦觉得陆野身上全都是迷,他同时为自己的发现而深深不安。

俗话说的好:当兵三年,母猪变貂婵。

侦察连这些身强力壮的战士,在训练的时候,常常会因为几个窈窕身影的走过,士气大振,杀声震天,而且在休息之余,战士们还经常一个个站在显眼位置的高处,跟表演似的展示自己的肌肉,摆弄造型。

在这些人里面,伍豪的表演欲最强,他那一身久经锻练的肌肉,棱角分明,如山岳起伏,充满了阳刚之气,经常在女兵走过时,‘刷’的一下扒下小背心:“热啊!”他疯狂的喊叫道,看着那些女兵投来意味不明的炽热眼神,伍豪的虚荣心获得极大的满足。

这也太丢人了吧,陆野都替伍豪脸红,更想说——我不认识他——

伍豪在女色方面,一贯意志薄弱,在北京的时候,他就和为数众多的女圈子有所往来,有很多场架,都是因为争夺女圈子而打的,不过,伍豪跟女圈子们相处,还有一个特点,那就是目标明确,直来直去,从来都不掩饰自己目的,和在那方面的强烈欲望。

  

从某一方面来说,伍豪不是一个依靠相貌、甜言密语来勾引女性的花花公子,而是一个王老虎抢亲般的色鬼恶霸。

  

现在进入军队,因为有铁的纪律,跟熬鹰似的熬了这么久,伍豪看见那些女兵时,眼睛都是血红色的,相比而言,陆野就要显得沉静冷寞的多。

在众多女兵中,大家都对一名叫韩雪的女兵最为倾倒,伍豪甚至对陆野说:“看见韩雪,我连当山大王的心都有了。”

“大哥,你知道么,现在对韩雪有意思的人,就算没有一个连,也有一个加强排了,不行,我得再去跑两圈,妈了个巴子的,以后也许要跟一个加强排的人对练呢。”

  

陆野对伍豪这种荷尔蒙分泌过剩的行为,一直都不能理解,女人,不过就是另外一种性别,和男人相比,只是换了一幅柔弱的身材和面孔而已,并不值得自己太多的   

“没出息!”陆野曾这样骂过伍豪。

  

伍豪在别的方面,都极为佩服陆野,言听计从,唯有在女色方面,却一直认为陆野没有开窍,关于男女之间的玄妙给自己提鞋都不配,他甚至还很肯定的说,陆野是名性冷淡者。

  

那时候,性冷淡还是个新名词,也不知道伍豪从哪里学来的,被带上这样的帽子,让陆野郁闷。

  

在一次攀爬训练休息时,两人躲在楼顶上的一个角落处偷偷的抽烟,伍豪忽然狂拍陆野的肩膀,瞪着他的那双牛眼低吼道:“快看,快看,那就是韩雪!”

  陆野转过头去,只见灿烂的阳光中,一个身穿白大挂的女兵远远走来,如一幅美丽的风景图画,在陆野的眼前缓缓展开,风的发丝,云的衣裳,眼睛纯净如水,洁白如细瓷的脸上露出的微笑仿佛是旷野中一缕清越的琴声,让陆野的心都跟着空灵起来。

  唐诗宋词,曾经流传千年的美好意境,瞬间都有了出处。

  陆野下意识屏住呼吸,就如害怕从梦境中惊醒般,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激情和yu望吞食了他,感觉到一团火正从心中熊熊升起,血液为之沸腾,他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,他一向自诩的冷静如山,深沉似海的信条,在这一刻也全都不复存在了,整个世界,只有韩雪一步步走近又走远的身影。

  “大哥,大哥,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啊。”

  伍豪一脸坏笑,很是得意:“怎么样,那小妞,还行吧?!”

  陆野瞪了伍豪一眼,那一眼,把伍豪吓了一跳,有种生命忽然不属于自己的恐怖感觉。

  “什么小妞不小妞的,那是你嫂子!”

  陆野说完,拉着绳索飞身下楼。

  “什……什么……嫂子?”

  伍豪看着陆野在半空中的矫健身影,目瞪口呆了半晌,喃喃道:“以前,跟个石头似的,爱谁谁,现在,怎么忽然玩起了火山爆发?还老说我色,操!”

  下班铃响了起来,韩雪把身上的白大挂脱下,和同科室的好朋友张小医院大门,医院门口的柏树时,陆野闪身走了出来,拦住她们的去路。

  “你是韩雪吧,我是陆野,能和你交个朋友么?”那人个子颇高,有一米七八左右,肩宽腰细,相貌英伟,伸着右手,很随便的样子。

  韩雪不出声,用她那双灿若星河的大眼睛盯视着陆野。

  这是韩雪对付那些意外出现的追求者的绝招,一般的追求者,在韩雪这种质疑加藐视目光的盯视下,都会慢慢的脸红,神情渐渐变为局促不安,最后丢盔卸甲的狼狈而逃。

  但韩雪显然低估了陆野脸皮的厚度,在韩雪的盯视下,陆野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拘束,他的眼睛如燃烧的火焰,流露出一种无所畏惧的强硬,他毫不顾忌的回视着韩雪,甚至还捉弄似的咧了咧嘴角,韩雪下意识的把眼睛躲闪开去,在眼神躲避的同时,韩雪明白自己在这场对视的较量中已然失败,心中一阵羞恼。

  “你看人的样子真好看,比我们连长的强多了。”陆野笑着说:“我们连长老秦,长着一双斗鸡眼,盯人的时候,就象是小偷盯钱包。”

  在一旁看热闹的张小琴,忍不住‘扑噗’乐了,韩雪也有些忍俊不禁,她们都认识老秦,越想越觉得陆野比喻的贴切,忽然间,韩雪觉得陆野微笑时的样子很好看,灿烂如阳光。

  “交个朋友,好么?”

  陆野伸出的手臂一直没有收回,他盯视着韩雪,看着这个女孩在他的目光下,变得急促不安起来,脸上羞涩的神情让陆野那颗坚如铁石的心灵,第一次升起一种叫怜惜的情绪。

  “我又不认识你,跟你交什么朋友。”

  韩雪坚持着不肯伸出手去跟陆野相握,但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口中的拒绝没有力量,真没出息!她在心里骂着自己,但此刻,慌乱的她就想着如何逃离开去,她觉的每一个过往的人都在看着她呢,目光意味深长。

  韩雪的脸满是羞红。

  “那你的意思是不是说,要先认识才能交朋友?那我们现在算是认识了吧?”陆野不依不饶,很认真的问道。

  “嗯”

  韩雪用低得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,胡乱应答了一声,便猛的冲出陆野的拦截,跑了开去,这人怎么这么没脸没皮呵,实在是太可恶了!韩雪一边跑一边在心中恨恨不已的想着。

  张小琴不明白韩雪为什么要跑,怔忡了一下,连忙追了过去。

  远远的,陆野的喊声兀自传来:“韩雪,你记住啊,下次见面,我们就是朋友了。”

  但让韩雪想不到的是,当天吃晚饭的时候,食堂中,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,陆野来到韩雪她们的餐桌,盯着韩雪说:“呵,又见面了,真是太巧了,这次我们可以成为朋友了吧。”

  瞬间,整个食堂静谧的落针可闻。

  那一刻,看着陆野那张既英伟又可恶的脸,韩雪恨不得地上出现一条裂缝,好让她能钻进去躲藏。

  ……

  晚上交接班时间是二十点。

  韩雪步入二楼高干病房区。

  今天晚上是她值夜班。与以往不同,今天的韩雪心不在焉,脑海里不时闪现陆野那张个性张扬的面孔。在给病人配药时,她竟差一点弄出差错!陆野呵,你可真是一个害人的家伙,韩雪恨恨地想着,面上却现出一丝常人难以觉察的慌乱、甜美。

  韩雪是一名护士,杭州人。苏杭二地多美女,韩雪更是美女中的佼佼者,不但貌美,而且性情温柔,工作细致,所以领导看重她,让她负责高一、二区病房的护理工作。

  这两天,二楼病房的三号区住进一位年轻人。

  这位年轻人貌似来头不小,连院长都被惊动了,亲自跑来询问病情,还要组织专家会诊。其实完全没有那个必要,因为病人仅仅有点小感冒。

  韩雪本来是一、二病区的专职护士,三号病区本不在她的护理范围。但今天有些特别,三号病区的护理员小惠不知因为什么原因,在院长室哭得跟个泪人似的,说什么也不肯值班,院长没办法,这才让韩雪来替小惠值夜班。

 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。韩雪端上盛药的托盘,轻手轻脚推开了三区某病房的门。两个警卫人员那一刻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看报纸。见韩雪进来,他们的眼中不由流露出那种男人所特有的光芒。

  对于这种光芒,韩雪司空见惯。但和以往不同的是,当这种亮光散去之后,韩雪却感觉到了某种邪恶的笑意,于是心中生出几分不安。

  “病人呢?该吃药了。”韩雪下意识地问道。

  “正在卧室里休息,进去吧。”其中的一名警卫咽了口口水,低声说道。

  虽然有不安的感觉,但能住进三区病区的肯定不是一般人物,更何况还有警卫负责把门,看来那人来头不小。韩雪不敢怠慢,点点头,穿过大厅,推开卧室的门。同时,她能够感觉到,背后两名警卫紧盯她的眼神。

  病床上是位年轻人,看样子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,一张微胖的脸,鹰鼻短眉,搭配起来到有几分英气,但更多的是自负,是骄横,是懒散的神情。门扉开启的声音显然惊动了他,他转过脸来,立刻便怔住了,这样漂亮的女孩还从来没有见过呢,穿上一身白大褂,分明就是降临在人世间的天使。

  “该吃药了。”韩雪勉强一笑,打个招呼。

  “哦……哦,好啊,你是新来的吧?”那人应着,面上却有几分扭曲和变形。他伸出手,一把抓住韩雪的手腕,“来,你来喂我吧,最好用你的小嘴儿。”

  “啊——不!”韩雪吃了一惊,怎么也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,于是慌乱地叫喊起来,手中的托盘随之落地,发出震响。她猛力挣脱开来,转身想跑,门却被两个警卫给堵住了。

  “妈的,不识抬举!”

  那人怒吼着,从身后一把揪住韩雪的头发,强行拖到床上……韩雪拼命呼叫、挣扎。

“你叫啊,闹啊,这才够味,妈的,还敢踢,小骚货,想死啊你……”那人压下来,眼冒红光……

※※※※※※※※

  陆野在路边等待着韩雪的出现,他刚从禁闭室里被放出来。

  陆野是因为追求韩雪的事,被关的禁闭,军队内部有规定,服役其间,不允许谈恋爱。陆野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追求韩雪,被处罚再所难免。

  陆野被关了一天,对他而言,这一天,足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,他就如世上任何一名情窦初开的小伙子,内心充满了急欲再跟韩雪相见的渴望。

  他的手里,拿着顺手摘采来的栀子花,这栀子花是南方特有的花种,花大如拳,洁白如雪,香气清郁。陆野觉得韩雪就如这栀子花一般,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,钢铁般的心也会随之化为绕指柔。

  韩雪一直都没有出现,马上就要吹号了,吹号的时候,他必须回连队报到。陆野把最后一根烟放在嘴中点燃,烟盒团了团,狠狠的扔出,也就是这时,他看见低着头走来的张小琴。

  陆野眼睛一亮,迎了上去。

  “韩雪呢?”

  “韩雪——她——”张小琴泪流满面,哽咽道:“韩雪跳楼自杀了!”

  “什么?!”

  仿佛是被巨石击中,嘴上的香烟和手中的栀子花同时从空中飘落。

  “韩雪是从三楼的凉台上跳楼摔死的,她死的好惨,浑身是伤,肯定和三楼病房里住的人有关系……”

低头抹泪说话的张小琴没有注意到,陆野整个人已经变了,眼睛血红,神色狰狞,如刚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魔。

※※※※※※※※

  三楼病房里那个男人带着两个警卫从纠察大队的办公室里出来,神色骄横,昂首挺胸,鼻子仰得能看见鼻毛,喘出的气息跟牛一样粗壮:“妈的,敢抓我,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,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。”

  “就是,你叔叔一个电话打过来,最后还不是乖乖把您给放了。”

  另一个警卫跟着起哄:“想不到昨晚那娘们还挺烈性,一不注意,竟跳楼了,我还从来没遇见过这样水灵的呢。”一脸的惋惜。

  “给脸不要脸,老子玩她,那是她的福气。”三楼病房里那个男人吼道。

  正说着,陆野迎着他们走过来,直挺挺挡住三个人的去路。

  “嗨,干嘛呢你,眼睛瞎了啊!”

  一个警卫迎上去,伸手就推。他用的是暗劲,想把陆野推倒在地。但手还没碰到陆野的身体,就感觉到心口处传来一股尖锐的刺痛,他张嘴,却已发不出声音!一把七寸长的军刺穿心而过,瞬间结束了他的生命。

  另一个警卫感觉出不对,拔枪、抬手。拔枪的速度已经很快,但就在他举枪的那一瞬间,一只钢钩般的铁手捏紧他的喉咙,蓦然加力,一声脆响,喉咙已断。

  “来人啊,你——”那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,本能的想跑,但腿脚却已不听使唤,“你,你不要过来,我叔叔是——”

他本想打出叔叔的名号震慑陆野。但陆野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,一脚将其踹翻在地,然后踩住那厮的脖颈,拔出手枪,倒拎在手,眼中闪射绝然杀气,用枪柄敲向那厮的肘关节、膝关节,一下,一下……伴随着那人的惨叫、哀嚎,陆野咬牙切齿:“你叔叔,你叔叔算个鸟!”

※※※※※※※※

  十分钟后,部队紧急集合,展开了对陆野的抓捕工作。

  在随后搜捕陆野的过程中,表现最积极的,莫过于伍豪,哪怕是找寻到一丝一毫的可疑踪迹,他都会穷追到底,决不放弃。

  但陆野整个人,就好像从这片土地上猛然消失了一样,所有的可疑踪迹都变为虚无,最后,伍豪站在西南最高的山峰之上,俯瞰苍莽,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:“大哥,你要走,为什么不带上我啊!”

第二部:雄起香江

5 偷渡   

  “你想偷渡到香港?”

  “嗯。”

  “五百。”

  听陆野的口音,明显就是外地人,蛇头丁斜挑着眼睛,上下扫了陆野一眼,说出了一个比平常偷渡者多两倍的价钱。

  蛇头丁已经准备好了,要和陆野讨价还价一番。

  陆野没有还价,很爽快地拿出一叠钞票,数了数,从中抽出五叠递给了蛇头丁。他看见蛇头丁还紧紧地盯着剩余的钞票,不由微微一笑。

  “记住了,今晚十二点,就在这里上船。”

  蛇头丁拍打着自己干瘦的胸膛提醒着陆野:“你可不要迟到了,船,是不等人的。”

  他只顾了注意陆野放钱的口袋,却没发现陆野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。

  偷渡运人的船,是一艘机动驳船,小小的船舱中,空气污秽,挤了三十多个人。大多数是矮而黑瘦的南方人,神情紧张,拖家带口,说着客家话。陆野听不懂,也没有人来搭理他。

  高大如鹤立鸡群的陆野,面无表情地站在船舱的角落里,神色间无法掩饰地流露出几分落寞、孤单。

  从此以后,自己就是有家不能回的浪子了。天涯海角,哪里死哪里埋。

  那是一种茫茫然、空荡荡的感觉。

  当船离开岸边的瞬间,陆野有种想跳下船去,捧起一把泥土留在身上的强烈念头,但最后,他还是抑制住了自己的感情,唯在口中,发出一声轻叹。

  船行驶的速度颇慢,摇摇晃晃,给人的感觉,就像是一个大摇篮在移动,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。

  映着月光的水面,被船头撞破,银蛇乱舞,就如纷乱的思绪。

  “兄弟,你也是北方人吧。”一个比陆野矮半个头的年轻人挤了过来,他的脑袋是倒三角状,一嘴京味的普通话。

  “是呵。”陆野笑了笑,在这种情况下,还能遇见老乡,真是不容易呢,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。

  “我叫何卫东,北京宣武,你呢?”何卫东自我介绍道。

  “我姓陆,海淀的。”陆野的介绍很简单。

  何卫东的脸沉下来,有几分不高兴,连个全名都不说,哪有这样做自我介绍的,一点诚意都没有,分明是看不起人么。他觉得,他有必要给陆野上上课,提个醒。

  “别这样摆出一副舅舅不亲、姥姥不爱的样子好么?在家靠父母,出门靠兄弟,咱们这也算是有缘一起到资本主义社会捞世界,以后有什么事就说,我会照应你的。”何卫东很江湖地说道。

  陆野咧了咧嘴,没有吭气。他觉得经过这些日子的逃亡生涯,自己的养气功夫又有所提高。有时间还是多想想到达香港以后,该如何生存发展吧。

  看见陆野这副不冷不热的样子,何卫东没有再说话,似乎是生气了。

  半个多小时后,驳船震荡了一下,靠岸了。香港到了。

  船舱的人依次下船,每人的脸上都多了些许活泛气,眼眸中更闪动着对未来生活的憧憬。

  踏在深褐色的沙滩上,陆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潮湿的空气中,虽带着股淡淡的海腥味,但陆野还是从中感觉到了自由轻快。从现在开始,逃亡结束,全新的生活在等待着他。回头望向那生之养之而今却不得不离去的故土,有豪情在心中,总有一日,还是要回去的。

  “你,你,还有你,都到这边来。”

  蛇头丁站在岸边的沙滩上,气派地指指点点,有五个人被他选中,陆野和何卫东也都包括在内。

  “你们交的钱不够,现在每个人还需要补交三百,是到岸费。”

  蛇头丁叫嚷着,随着他的叫嚷,很快聚集过来七八个身体粗壮的汉子,每人都敞着衣衫,裸露的胸部有着墨色的刺青,手中有的拿着棒子,有的拿着短刀,一个个斜着眼睛、杀气腾腾。

  “不会吧,老大,不是谈好的价钱么?!”

  除了陆野,其他四个人立刻喊叫起来。从他们的口音可以听出,都不是广东人,而是外地来的偷渡者,其中何卫东跳得最高,嗓门最大,义愤填膺。

  那些本地的偷渡者,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,一个个像游走的耗子,飞快地消失在黑夜里。

  “喊什么喊?想死啊!”蛇头丁怒吼着,“谁要是不给钱,就把他卖到矿场去做苦力,到时候,可别怪我蛇头丁没把丑话说在前头,不讲仁义!”

  从蛇头丁身后,走出一个身材粗壮的大汉,拎着根碗口粗细、三尺多长的棍子,开始指指点点地收钱,他第一个就找上了叫嚷最凶的何卫东,很有些杀鸡给猴看的意思。

  “老子没钱!”

  何卫东脸红脖子粗地怒吼道:“有钱老子也不给,都说好了的价钱,在上船的时候就已经给过了,现在还要,你当我是冤大头啊!”

  他四下摸索着,后悔上船时没有把刀随身带上,真是大意了。

  “外地仔也想猖狂!敢赖账不给!”

  随着蛇头丁的一声呼喊,另外七八个人一窝蜂地冲了上来,棍棒劈头盖脸打下,何卫东奋力反抗,不过,他虽然身强体壮,但也架不住人多,不一会儿就被打倒在地,整个身子缩成了一只虾。

  “你当我们和义堂是可以糊弄的么!有钱没有,有钱没有……”

  随着问话,那个负责收钱的大汉,一脚接一脚地踢下去,就在他踢的正爽时,仿佛被一列飞驶而来的火车迎面撞中,整个人一下子飞出老远。

  陆野站到了何卫东的身边,伸手掸了掸裤角的沙土,然后抬头望向众人,眼神如一柄出鞘军刀,闪烁森冷毫芒。

  所有的人都懵了,不但是因为陆野的强出头,还因为他那一脚所表现出来的速度、力量和陆野此刻的神情中那种漫不在意的傲然。

  蛇头丁觉得自己整个眼角,都在不停地跳。他在见陆野的第一面时,就觉得这个人不简单,但,对金钱的极度渴望,却使他自动把危险忽略。现在,危险真正来临了,他要算计对付的人,竟然有着如此让人畏惧的一面。蛇头丁觉得嗓子一时间极度干渴,说不出话来。

  “到岸费?说得好,这个词我喜欢!既然到岸了,就应该给我到岸费啊,我怎么就没想到呢。呵呵,现在把你们身上的钱都给我掏出来吧。”

  陆野声音低沉地说着,嘴角透出嘲讽的笑意。

  蛇头丁怒了,愤然从腰间拔出弯刀,这家伙竟然还向我要钱,黑吃黑啊,太欺负人了。

  但还没等他发号施令,一把五四手枪闪电般拔出,顶住他脑袋上,陆野睥眸千古的气势,让所有人的勇气当即化为虚汗。

  “到岸费,都给我掏出来!听到没有?”

  五四手枪的枪管,点戳着蛇头丁的脑袋,陆野的语气有一丝不耐烦,蛇头丁张皇的眼神,如猫爪子下面的老鼠。

  好汉不吃眼前亏,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。老祖宗留下来的名言都在这一瞬间,如清澈的溪水在每一个人心中流淌。

  接着,就是不甘不愿地掏钱。

  “怎么就这点,耍我啊?还有没有?你,还有你,过去,把那几个家伙给我拖过来,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。”陆野发号施令。

  那几个被拦下的外地偷渡客,自动走过来帮忙,何卫东也艰难地从沙滩上爬起来,夺过一根棍子狂挥,神色狰狞:“叫你刚才打我,还有你、你……”

  “我们走吧。”

  陆野笑了笑,一挥手,领着四名外地偷渡客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。

6 初到香港

  天色微明,各种各样的叫卖声遥遥传来。

  这是十多间并在一起,依靠竹竿和席子临时搭建起来的简易窝棚,四壁透风,碰一下都“叽叽”乱响,仿佛随时可能倒塌。

  元朗的贫民窟,是陆野见过最脏、乱、差的地方。由于大量偷渡客的涌入,每一个角落都有人占据、躺靠。好在香港属于亚热带气候,现在又接近夏季,就算露天睡觉也不会受冻着凉。只是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酸臭和潮湿的气味,让陆野一直皱着鼻子,怀疑自己会不会上呼吸道感染。

  自从得知陆野的真实姓名后,心目中的偶像立刻和眼前这个英气逼人的身形融合在了一起,何卫东有一种如在梦中难以名状的兴奋,这可是传说中的大哥级人物啊!

  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,甚至还存在语言交流的障碍,内心的迷茫和恐慌,绝非言辞所能形容。这时候忽然发现,竟幸运地遇到了传说中的大哥,那感觉,就如在大海迷航时,看见了指路的灯塔一般。

  何卫东忽然之间,全身都充满了力量,眼前一片光明。

  陆野猛地站起身来。

  “陆哥、陆哥,您坐着,您坐着,有什么事,您吩咐一声就行了,我来我来……”

  何卫东立刻满脸谄笑地冲了过来,他一直都在注意着陆野呢,现在可是在大哥面前表现的最好时候。

  “我要去上厕所去,让你来,行么?”

  陆野瞪了何卫东一眼,心中很是有点怀疑,这家伙不会是跑堂的出身吧?

  从窝棚中走出,不远处便是一条狭小的街道,叫兴华街。此时天色微亮,晨雾未散,但兴华街的两边,已经一个挨一个地摆满了小摊小贩,烟雾升腾,香气弥漫,叫卖声此起彼伏,只是那叫卖声,有很多都是陆野听不懂的客家话。

  有点本钱的偷渡者,大多数都在这里做生意,因为这里地势好,离居民区也近。而那些没有本钱的偷渡者就到烂角咀的码头上去扛活。

  香港是一个无税地,位置处于海运交通要道,每天来往的货轮货物吞吐量极大,需要大量的苦力。虽然工头压榨得厉害,挣不到什么钱,但扛活者,至少还能混一个饭饱。

  此刻,陆野和何卫东站在一块巨大的美女广告牌下,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繁忙景象。

  陆野身处的环境,从小受到的教育和他的思想成长的过程,都让他理所当然地认为,当时的中国,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富裕强大的国家,人民当家作主,翻身解放,过着幸福生活。虽然现在,面临自然灾害的困难,但那只是暂时的窘迫,最终定会克服。而那些资本主义国家,资本家个个就是吸血鬼,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,人民卖儿卖女,过得猪狗不如,日日都生活在水深火热的地狱里。

  陆野当初选择偷渡到香港,实属是被逼无奈。

  但眼前所看到的热闹景象和那种朝气蓬勃的商业活力,虽然只是一条小小街道,还是让陆野的认知出现了偏差,感受到了一种全然陌生的冲击。

  这时候,陆野跟何卫东几乎是同时看见刘大山、刘宾叔侄正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热火朝天地卖油炸臭豆腐呢。空气中,那股香、臭、辣混杂的气味,却也颇为勾人。

  刘宾也是这次和陆野、何卫东同船偷渡来的,长沙人,黑黑的,看样子也就十七八岁,长得精瘦,一双眼睛很是灵活。

  “陆哥!何哥!你们来啦!”

  隔着远远地,刘宾就看见了陆野跟何卫东,挥着手打招呼,喊他们过来吃臭豆腐。陆野指着旁边的一个油条摊示意不过去了,何卫东却叫喊着“尝尝,尝尝臭豆腐是什么味的”跑了过去。

  不但不排队不给钱,而且何卫东连一句礼貌的话都不说,便毫不客气地把刚出锅的几串臭豆腐全部卷走,惹得刘大山极为不满,手中的铁铲险些把锅铲漏,拿眼睛瞪完了刘宾又瞪何卫东,一脸的鄙视。

  “嗯,味道挺怪,还勉强能吃。”

  对刘大山表现出来的不满,何卫东完全无视。

  刘大山偷渡到香港已经有半年多了,他是一个会算计过日子的人,由最初的扛活,发展到现在的摆小摊卖油炸臭豆腐,每一步都付出了他人难以想像的辛苦。这次刘宾偷渡过来,就是为了投奔他。他很是想不明白,刘宾为什么会对陆野表现出那么一副俯首帖耳的样子,要知道,刘宾在家里,可是个有名的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大犟种。

  刘宾还没有时间,把陆野领导大家反抗蛇头丁的那一幕告诉他叔叔。

  从五十多米远的街口,踱出来了三个身穿制服的警察,目光鹰视狼顾,如帝王视查疆域。

  看看整条街道,没有什么情况,一个警察便把头顶的大盖帽摘下,开始收保护费,一个小摊一枚大币,摊位大、生意好的就要给二到三枚。陆野注意到位置最好、生意最红火的那几家,这几个警察不但没有去收钱,还很客气地问候了两句。

  原来,保护费是这样收的。

  香港的警察,敢光明正大地收保护费,这就表明黑道强徒和白道警察已经形成了交错混杂的利益联盟,相互依存的社会关系。

  当黑的一面可以肆无忌惮地裸露在光天化日之下,黑,便代表了一种令人畏惧的社会力量。

  忽然间,陆野有了这样的明悟。

  这时候,一个戴肩花的警察远远看见陆野那几分狂放,几分纵横的笑容,觉得自身权威受到了挑战,便走了过来。

  这主要是因为陆野和何卫东坐在那里太显眼,且不说陆野一米七八、何卫东一米七六的个头,就是两人一身干净利落的穿着打扮,也显得鹤立鸡群般的突兀。

  从两个人的神情、肤色,一眼就可以断定是从大陆来的偷渡客,而偷渡客看见警察,哪一个不是低头屏气,噤若寒蝉?

  “你们俩,身份证。”

  那个警察用警棍敲着两人就餐的桌子。

  何卫东看看陆野又看看警察,不知道应该做什么,他倒不是害怕,因为这三个警察也就是每人一根警棍,连枪都没有佩,个头也比他矮,他相信,只要陆野稍微示意,他两三下,就能把这个警察给收拾了,这可是在大哥面前表现的大好机会,一定要把握住。

  何卫东一脸兴奋,跃跃欲试。

  陆野从衣兜中,拿出三个摞在一起的大币,递了过去。那个警察板着的脸,露出了一丝嘉许的笑容,看来,这个人还是很知趣嘛。他把帽子伸出,但让他想不到的是,陆野又把手收了回去。

  那个警察一愣,随即愤怒,另外两个暗中注意这边情况的警察,也提着警棍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,准备教训教训这个竟敢戏耍警察的家伙。

  接着,他们看见了终身难忘的一幕。

  三个摞在一起、钢制的大币,被陆野用手指硬生生地掰成了两半,又随手扔在了大盖帽中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大盖帽仿佛也承受不了这样的分量,而砸落在桌子上。

  天啊!这是多么惊人的指力!

  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,都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,陆野那桀骜不驯的笑容和刀光一样的眼神,一时间,竟无人敢与之对视。

  三个警察相互看了一眼,都从对方的眼中,看见了一分惊恐。

  这家伙肯定是在大陆那边犯了事,偷渡过来的亡命之徒!

  作为在这块偷渡者聚集地收取保护费的他们而言,这样的亡命之徒也曾经遇到过,是最为危险的人物,是帮会中的精英分子,不是他们所能对付的。

  一般遇到这样的情况,为了安全,更为了社会上的影响,作为戴帽穿衫者的警察都会选择暂时退让,然后再通报给负责该区域的黑帮,由黑帮出面解决。

  就在这三名警察准备撤退的时候,陆野的手中,忽然又变戏法似的出现了三张大额纸币。

  “这是我和我兄弟交的保护费。”陆野微笑道,“咱们之间,现在也算是打过交道了,对不?能不能留下个姓名?”

  纸币扔进了帽子里,花花绿绿的颜色让人心跳都跟着加快。陆野站起身来,他身上流溢出来的压迫感更加强大,三个警察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。

  “王、王强,我叫王强。”

  陆野的大陆北方口音,让王强听得很是费劲,但,陆野表现出来的友好姿态,王强还是清楚地感觉到了,虽然觉得就这样收下陆野的钱有些耻辱,但在陆野的压迫下,他又不敢拒绝陆野的好意。

  “以后大家就是朋友了,还请王兄弟多加照顾。”陆野话意虽然客气,但神态却分外傲然。

  “互相照顾,互相照顾。”王强的语气就如正在接受施舍的乞丐。

  两个人的手很热情地握在了一起,脸上更堆满了笑容,仿佛是多年不见的朋友。

  当警察走后,街上所有的人,再看向陆野的眼神都变了,布满畏惧,何卫东站在陆野旁边,顾盼生威,感觉极好。

  刘大山拿着一串刚刚炸好的臭豆腐,亲自给陆野送过来,乐呵呵的,脸上的皱纹聚在一起,笑得跟菊花绽放似的,陆野怎么推脱不要都不行。

  “对了,那几家摊子,为什么警察不要他们的保护费呢?”

  陆野扬了扬下巴,向那几家位置最好、生意最大的摊贩示意了一下,问道:“他们是什么来历?”

  那几个摊贩的老板,此刻一边做生意,一边不时用眼睛瞄陆野,就如森林中的猛兽观察另外猛兽的样子,有敬重,也有一分莫名的敌意。

  “哦,他们是福建帮的。”

  刘大山看了一眼,神色有几分畏惧,压低声音说道:“有20多个人,厉害着呢,谁在这个地面上摆摊,都由他们说了算。上次有一个河南来的人不听话,被打断了好几根肋骨。”

  “不是的啦。”

  旁边的一个卖杂货的老头,操着本地话插了进来:“其实,他们真正的靠山是胜义堂,这些福建仔每月都要向胜义堂交钱,而胜义堂每月又给警察署交钱,警察当然罩着他们的啦。”

  这老头姓赵,因为卖的是杂货,所以大家都叫他赵老杂,是这片地区来得最早的偷渡客,方方面面的信息都较熟悉,自诩权威。

  “大伯,我们到对面酒楼上一起去吃早饭吧,算我的,顺便,也向你老请教请教。”

  陆野对老人一向敬重,更何况赵老杂口气中,那股知情者的江湖味,也正是陆野想了解的。

  香港这个池子里的水,是深?是浅?

  “在香港,这不叫酒楼,应该叫茶楼,也不叫吃早饭,应该叫吃早茶。”

  “南方属水,所以香港人最喜欢的就是喝茶,一般都喝龙井、乌龙、铁观音,喝完茶后,再去泡澡,有上午人包水,下午水包人之说。”

  在茶楼上坐下,身材干瘦的赵老杂,把衣领微微敞开,摆出一副江湖前辈的面孔,两眼灿灿生光,手舞足蹈地开始给陆野上课。旁边的何卫东听得直撇嘴,脸上七个不服,八个不忿。

  通过跟赵老杂的交谈,陆野对香港黑社会,开始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。

  香港,占地总面积平方公里,却有多万人,是世界上人口最为密集的地方之一,帮派林立,人员复杂,大多数帮派社团,都有以前青洪帮的老底子。不过随着社会的发展,又出现了新的变化,帮中有派、派中有系,大的帮派有十多家,多数挂名在三合会、安记、十四K、和记四大社团的名下,组织严密,有十禁、十刑、十八律等家法,更有着龙头、堂主、白纸扇(军师)、红棍(打手)的职务高低排列,把握着香港最佳的挣钱地段,操控着娱乐、赌钱、毒品、走私等偏门行业。

  二三流的帮派,有五六百家之多,鱼龙混杂,今天我灭你,明天你灭我,正是最混乱的时候。

  其实大的帮派,也有争斗,但主要是玩高层路线。比如十四K的大龙头蒋盛,就因为遭人陷害,以涉嫌政治为由,被英国政府逐出香港,十四K一度涣散,分为多个小的堂口,险些灭亡。后来蒋盛的儿子蒋炎出面,力挽狂澜,但十四K相比其他社团,已然差了许多。

  胜义堂在香港帮派中,只能算是一个三流帮派,占据着元朗贫民窟这一块穷得别人都不要的地盘。福建帮是由从福建来的大圈仔组成的,定期向胜义堂交纳费用,有时还要出面替胜义堂去冲锋陷阵,担当炮灰。

  从大陆来的偷渡客,多半来自湖南、安徽、福建、广东等省市,被统称为“大圈”。在香港,大圈仔属于最没有社会地位的人,便是出去扛苦力,也因为没有身份证,而备受工头欺诈,混黑道,混的也是最底层。

  “最迟今晚,福建帮的人,就会来找你入伙,你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抢眼了,按照规矩,马上就会有小弟报上去。”

  赵老杂很肯定地道:“如果小哥你以后出人头地,一定要帮我把我的摊位,换到街口处啊。”他一脸期盼。

  香港的黑道,由上至下组织结构严密,让人耳目一新。

  原来黑社会,是这样混的啊!

  在听完赵老杂的介绍后,陆野有一种头大的感觉。

  这主要也是因为,香港黑道本身就挺复杂,其中还掺杂着台湾、澳门、日本、新加坡等地的黑帮势力渗入。而赵老杂对香港的黑道事例,很多也是道听途说,人云亦云,再加上他自身的演绎编排,猜想推测,便有了很多云山雾罩的东西。一番言谈,就差鬼怪显形、神佛降世了,陆野听了,要是不头大才怪呢。

  现在,陆野考虑的更多的是,如果想在香港混黑道,那么,他应该如何做,如何给自身定位,才能站稳脚跟。

  就跟唱戏一样,在第一次出场时,一定要把活玩得漂亮,来个开门红,从此以后,所有人都会高看你,出场费也水涨船高,如果一开始就演砸了,再想从低层向上爬,那可就难了。

  陆野清楚地知道,他是一个不喜欢受拘束,甘心屈居人下的人,让他像福建帮那样,依附在别的帮派势力后面,去给别人交纳保护费,去为别人冲锋陷阵,打打杀杀,他绝对做不到。

  性格决定人生,他要做规矩的制定者,而不是被制约者,他要做人上人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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